然而,当仰光的一项市 政法禁止街头摆摊后,大多数书店也跟着 都消失了。他说改革是好的,国家在进步,但同时也有人受到伤害,例如这些街头小贩。这一批最年轻的艺术家,不仅关注自然环境的变化,也关注社会方方面面的变化。1991年生的Aung Htet Lwin说他画过的很多建筑都消失不见了,呼吁人们要重视文化遗产的保护。
Zwe Mon是一位生于1990年的女性艺术家,也是最年轻的艺术家之一。在缅甸艺术家群体里,只有大约10%是女性。她以自己和缅甸女性为蓝本创作了一系列“无题”女性肖像作品。这些作品除了带有强烈的缅甸民族特征之外,还借鉴了昂山素姬的发型,并在眼部下方点了一颗黑痣。她的所有作品都充满了象征和隐喻。女子眼部下方有黑痣,在当地文化中代表厄运,但同样生有黑痣的Zwe Mon却认为命运不能被痣左右,她给笔下的所有女孩都画了一颗黑痣,鼓励她们成为坚强勇敢、掌握知识和掌握自己命运的女性。她还为女性头部画上光环,象征着光明和赋权。

她曾经嫁给一位艺术家,但在男尊女卑的社会,她只有在满足丈夫和家庭的所有需要之后,才勉强被允许作画。在缅甸社会,女性的价值和尊严很难被看到,即使彼此是同事,在男性眼中,她们也只是性的对象,而不是真正的同事。她离婚后,一直为女性发声,并勇敢面对一切骚扰。她的作品让我们看到了面对强权和命运,人们那种不屈的姿态,也看到了她美丽和勇敢的灵魂。她的画被陈列在新加坡管理大学图书馆一进门的显眼位置,是缅甸当代艺术的代表作之一。
复杂环境下艺术的生命力
这些缅甸艺术作品都是研究缅甸政治的专家、香港大学副校长何立仁(Ian Holiday)个人捐献给新加坡管理大学的。他为此还编写了一本书《Painting Myanmar’s Transition》,书中收录了80位缅甸艺术家的绘画作品还有项目伙伴Aung Kaung Myat对这些艺术家的采访。这本书以一种平易近人,同时富有感染力的方式,呈现了众多缅甸当代画家对转型时期直接的感触,构成了一组丰富而深刻的本土视角,记录了缅甸在国家发展关键阶段中的细微变化。

今年年初,何立仁还来到新加坡,亲自为导览团现场解说这些他收集来的缅甸艺术作品。我有幸得以聆听,并从他的著作和在他在缅甸驻扎期的记录中,了解了这些艺术家和作品背后的故事。如今,缅甸正走向一条与民主化转型截然相反的道路,前途叵测,但毕竟也有过转型的十年光明期。这些作品为我们提供了一扇窗口,得以窥见缅甸曾经经历的那个充满希望与矛盾的年代,以及当时错综复杂的社会面貌和历史可能性。
虽然缅甸那十年的转型期,并不像外界以为的那样真正走向了民主化,但是仍然给缅甸社会留下了深刻的印迹。在2021年政变后,缅甸重新回到军政府的强权统治之下,转型期进入缅甸的外国人撤出,此后甚少有缅甸的消息。台湾公视的一支记者团队曾经在政变后深入缅甸,采访报道了反抗军伙伴“猛虎特殊部队”。他们发现整个世代的年轻人,几乎都加入了反抗军,提枪上战场之前,他们都是平民。缅甸境内有超过300支类似的反抗军组织,分布在全国各地,常常与政府军交战。他们对记者说,“我们的历史要自己写”,目标是推翻军政府,夺回自由的生活方式,改写自己和缅甸的未来。英国BBC发布的一项研究指出,截至去年11月中旬,反政府武装组织控制了缅甸的42%,军政府仅完全控制了21%的地区,其余地区处在争夺中。另据报道,军政府从去年10月开始人口普查,但今年一月从仰光发出的消息显示,人口普查只获得全国330个乡镇中大约一半的乡镇人口数据,127个乡镇只有部分数据,58个乡镇是零数据,这显示出军政府实际控制的领土不到全国的一半。人口普查是为大选做准备,外界揣测,军政府此前承诺的2025年“还政于民”的选举,不知是否是个骗局。
缅甸的艺术家们在复杂的政治环境下,带着复杂的感受,于军政府统治的铁幕下坚持创作,在裂隙出现时,累积的激情,便燃烧成一道时代的烈焰。艺术无法直接改变世界,但至少能让人们不要遗忘。我相信这些艺术作品的生命力,至少让缅甸人民能够在梦醒时分,回头看到烈焰,看到燃烧的痕迹,看到不可被遗忘的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