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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国

尹锡悦戒严事件后韩国政局的非理性

叶胜舟:尹锡悦难逃“内乱罪”定罪和量刑;法院加速推进刑事审判;尹锡悦煽动民意操控政局试图翻盘;右翼势力出现极端言行。

首尔时间(下同)2月14日,韩国盖洛普发布的民调显示,执政的国民力量党支持率39%,环比上周升1个百分点;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支持率38%,环比上周下降2个百分点;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支持率34%断层领先,国民力量党三个候选人均为5%;支持政党轮替51%,比支持国民力量党继续执政高了11个百分点。这表明紧急戒严事件两个月后,右翼民众正在重新集结,中间选民对共同民主党穷追猛打不满,但未动摇民意基本盘,提前大选对共同民主党明显有利,如无特殊意外(李在明刑案终审有罪)将实现政党轮替。

2024年12月3日22时23分至4日凌晨4时27分,尹锡悦实施紧急戒严仅维持6小时,给韩国政治、经济、社会带来严重动荡,高烧不退。尹锡悦1月15日被拘留、19日被逮捕、27日被起诉,屡创韩国宪政史首例。各路人马纷纷登上历史舞台,抢戏抢主角,展示出非理性一面。

尹锡悦难逃“内乱罪”定罪和量刑。与在野党有严重的政见分歧,就颁布戒严令已经匪夷所思,颁令后竟然直接命令军队逮捕国会议长、朝野两大党党首等主要政界人士,占领中央选举管理委员会。国家情报院第一次长洪壮源作证,尹锡悦来电指示“趁这次机会全部抓住”。陆军特战司令郭种根作证,尹锡悦命令他“快破(国会)大门进去,把里面的人员(议员)拉出来”;国会通过解除紧急戒严的表决后,并未接到尹锡悦或国防部长金龙显“从国会撤出特战部队”的指示,特战部队是自行撤离国会。首都防卫司令李镇雨作证,在戒严期间与尹锡悦通话六次,明确接到逮捕国会议员的指示。国家警察厅厅长赵志浩作证,接到尹锡悦逮捕国会议员的指示。反间谍司令吕寅兄作证,曾从金龙显处接到一份“逮捕名单”,包括国会议长禹元植、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国民力量党党首韩东勋等9人;2024年3月尹锡悦曾召集金龙显(时任总统警卫处处长)、申源湜(时任国防部长)等人直言将宣布戒严。第22届国会议员选举4月10日投票,这强力证明尹锡悦预判执政党惨败,提前部署戒严以反扑。

逮捕起诉尹锡悦操之过急。对任何一国而言,戒严都是特大要事,韩国上次发生在1979年10月朴正熙总统遇刺后;立案查处、逮捕起诉现任总统也是特大要事,除非发生军事政变,否则所有国家都罕见先例。戒严解除后,调查机构有抢功之嫌,公调处、警察厅国家侦查本部、国防部调查本部纷纷进行调查,不久三家明智形成合力,组建联合侦查组。公调处、警方大动干戈,第一次拘留尹锡悦各派30余人、120余人,第二次拘留各派40余人、1200余人,总统官邸外围还有3200多名警力。1月15日上午,公调处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执行拘留令是目标和目的,不考虑尹锡悦总统自愿到案接受调查”,明摆着把尹锡悦往绝路逼,所幸他已经众叛亲离,军队明显与他划清界线,强硬对抗尤其武力对抗有心无力。

法院加速推进刑事审判。首尔西部地方法院两次批准尹锡悦拘留令、一次批准逮捕令,首尔中央地方法院驳回拘留适当性审查的申请、检察厅延长逮捕期限的申请,军事法院多次批准逮捕参与戒严的将军,一致表明地方法院和军事法院果断加速推进刑事审判的决心。美国纽约州高等法院处理特朗普“封口费”案的分寸拿捏更好,维护宪法、国家和总统的尊严,而不是维护特朗普,所以将量刑延至总统大选后,只留重罪刑事记录,但无条件释放特朗普。韩国罕见地并行处理刑事审判、弹劾审判,相互渗透影响,宪法法院在强大的外部压力下,独立裁决难度更大。考虑现任总统的特殊身份,更稳健的做法是先行立案调查,依法逮捕和起诉其他所有参与戒严、涉嫌内乱的高官,待宪法法院裁决后,再决定是否逮捕和起诉尹锡悦。

国家力量党优先盘算保执政。朴槿惠被弹劾,右翼执政的新国家党四分五裂,元气大伤,很快失去政权。尹锡悦突然戒严震憾全国,国家力量党贪恋执政的权力和好处,不愿轻易抛弃他。12月8日,党首韩东勋与国务总理韩德洙协商后提出“有序卸任”方案;共同民主党的国会议长禹元植同日反驳直击要害:总统违宪时,进行弹劾是唯一的合法程序,国务总理和执政党共同行使总统权限是明确的违宪行为。12日,尹锡悦发表谈话称“不管是弹劾还是调查,我都将坦然应对”,事实上拒绝“有序卸任”的隐退方案。倒逼韩东勋及其所属派系议员配合共同民主党,国会第二次表决时通过尹锡悦弹劾案,又引起尹锡悦派系议员反弹,16日韩东勋被迫辞去党首职务。

韩德洙僵硬激化矛盾。宪法法院大法官满额9人,其中1人由尹锡悦任命,现缺额3人。按照宪法规定,通过总统弹劾案至少需6票,意味着不能有1人反对。为确保宪法法院通过尹锡悦弹劾案,掌握国会多数的共同民主党迅速推动提名3个大法官,但代总统、国务总理韩德洙拒绝任命,因此激化矛盾,共同民主党利用国会多数席位咄咄逼人,12月27日迅速推动通过韩德洙弹劾案。

尹锡悦煽动民意操控政局试图翻盘。1月1日,他向聚集在总统官邸前的支持者转达亲笔信,称“韩国处于危险之中,将战斗到底”。15日他已是穷途末路,被迫去公调处接受调查,实质接受拘留,还发布提前录制的视频,指责“这个国家的法律已经全部崩溃”,回避自己因违法戒严丧失总统职权的事实,标榜接受调查的原因是“防止不光彩的流血事件发生”,同时拉拢民众,表示“希望国民未来可以健康地生活”,暗示国民现在的生活不健康。他在狱中频繁会见总统府高官、执政党议员,干预党务国务,下达“团结”、“战斗”等指令,仍以总统自居,不把代总统放眼里。

推诿“中国介入韩国选举”。尹锡悦发动紧急戒严的理由不仅编造朝鲜因素,还编造中国因素,声称中国“介入选举”。有支持者造谣,紧急戒严时99名中国间谍在中央选举管理委员会研修院被拘。选管委第一时间辟谣,称上述消息“完全不属实”,并检举报道的网媒。2月9日,中国驻韩大使馆致函韩联社明确辟谣,首次正式回应“中国介入韩国选举”,坚决反对韩方将内政问题同涉华因素相关联。11日弹劾案庭审第七场辩论,“中国”成为辩论焦点,尹锡悦代理律师询问“是否认为中国有介入韩国选举的意图”,国家安保室长申源湜回应“不会回答以假设为前提的提问”。14日,一个40多岁男性尹锡悦支持者扮成“美国队长”,企图闯入中国驻韩大使馆,在门口被警方扑倒拘留。

右翼势力出现极端言行。尹锡悦青睐的“网红”铁粉,幻想用暴力和警方战斗,这些煽动暴力抗法的首要分子,无论什么动机和身份,都应该追究法律责任。1月2日,约30名尹锡悦支持者躺在总统官邸正门前的道路上,还有人大喊“要想进去就从我的身上踩过去”,以激进狂热的行为,妨碍执行公务。3日执行第一次拘留时,总统警卫处处长朴钟俊指挥士兵阻拦办案人员进入,下令“肉搏不行,用空包弹;空包弹不行,就用实弹射击”,竟然把军队推向违法拒捕第一线,并有引发军警流血冲突的高风险。15日大批支持者在公调处附近集会,一人在停车场自焚身亡;18日支持者冲击首尔西部地方法院正门,警方现场逮捕17人;19日数百名支持者从后门翻墙闯入法院,投石块和灭火器、砸门窗玻璃、破坏设施物品、抢夺警盾、辱骂殴打警察,警方随即强制驱散,至少逮捕87人。

朝野恶斗不断国政瘫痪。全球最危险的政治职务非韩国总统莫属,几乎不能安度晚年,要么遇刺、要么自杀、要么入狱。文在寅卸任后暂时安稳,但危险步步逼近,已经调查他涉嫌受贿、女儿文多惠和前女婿, 2月5日文多惠因涉嫌酒驾肇事和非法出租房屋被检方起诉,防线缺口已突破。朝野习惯性勾心斗角,缺少共识和妥协,缺少安全感,没有以人民为本,没有以国家利益为重,更多考量个人上位和政党利益,对政敌唯有根除而后快,社会撕裂严重极化。紧急戒严解除后,尹锡悦的支持者与反对者经常冒着零度以下的严寒,在首尔举行示威集会。“青瓦台魔咒”长期存在,既有制度缺陷的因素,也有文化传承的因素。

(注:作者为独立评论人。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bo.liu@fchinese.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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