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大选获胜的德国联盟党要开始联合其他德国政党组成新一届德国联邦政府了。然而根据现状来看，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为了凑够50%以上的组阁选票数，联盟党的挑选对象是有限的；而与此同时，能够挑选的其他德国政党的政策理念又和联盟党差异很大，反而是有着不与之合作的“政治防火墙”、在此次大选中成为第二大党的德国选择党，其政策理念与联盟党相对更多。
组阁最后的结果应该只有一个：组成一个不团结、效率不高的联合政府，当然也有人认为，如果组阁谈判未果，联盟党未必不会在组阁最后时刻与选择党合作；与此同时，德国选择党将成为议会第一大反对党。
政策理念相距太大
在联盟党坚决遵守不与选择党联合组阁的政治防火墙规定的前提下，为凑满50%的组阁票数，联盟党最大的可能是和社会民主党联合组阁，正常情况下，不会再拉入绿党。但联盟党马上就会因为政治理念差距太大而面临组阁困难，即便组阁成功，其政权、政策的稳定性以及能否做满一届政府任期也是很大的问题。
当前，联盟党和社会民主党在外交、债务刹车、移民政策和能源政策上，面临着相当大大的政策理念差异。
在外交上，联盟党负责人、下一届德国总理默茨当选后一再强调：鉴于美国特朗普政府已经置欧洲的安全于不顾，欧洲必须摆脱对美国的安全依赖实现独立。因此默茨主张德国摆脱对美国的安全依赖，加强与英国、法国等欧洲国家合作，以实现真正的防务自主，推动欧洲在安全领域走向独立。而朔尔茨虽然支持德国及欧洲国家提升军事实力，但他强调的理念是：这一进程必须在北约和跨大西洋合作的框架内推进。他认为，欧洲军事能力的提升应是对北约的有力补充，而不是替代，他主张的是通过增强自身能力来巩固跨大西洋联盟的稳定性和有效性，一句话，他离不开美国。简而言之，默茨强调摆脱美国完全独立，而朔尔茨说的还是在美国领导的框架下，这个差异就是根本性和原则性的了。
其次，如何处理联邦德国《基本法》规定的不让地方政府举债、联邦财政赤字不得超过GDP的0.35％的“债务刹车”问题？德国经济已经两年陷入衰退，新政府迫切需要振兴经济。但联盟党依然主张坚守财政纪律，建议通过缩减社会福利支出、减少公共部门行政开支等手段来“节流”；而社民党则呼吁改革“债务刹车”机制，以释放更多公共和私人投资空间。而且社民党还在竞选纲领中提议：设立“德国基金”以及推行“德国制造”补贴计划，大幅提升对电动汽车、氢能和人工智能等未来导向型技术的投资力度，其目的是顺应新经济时代经济发展的需要。
在德国当前高度敏感的移民政策上，联盟党和社会民主党也是分歧严重。基民盟打算让德国的移民政策进一步右倾。根据竞选纲领，该党呼吁制定更严格的庇护政策，并在边境地带实际冻结庇护接收，并废除对寻求庇护者的辅助保护。
基民盟甚至表示：希望在欧洲层面修改相关法律。该党还声称，“迫切需要”这些政策遏制移民，涌入德国的人口“太多”。同时，该党提议加快外国技术工人的签证处理速度，德国需要更多人才。
相较之下，社民党的移民政策并非如此严苛。该党更倾向于让没有居留权者自愿返回。客观上讲，这很难实施。
在能源政策上也是如此，区别在于是实行激进的能源政策，还是稳健能源政策。
联盟党和社民党都主张更为稳健务实的能源转型政策，但社民党主张兼顾社会公平，注重保障低收入家庭和弱势群体利益；联盟党则强调能源转型不能以牺牲经济增长为代价，支持延长核电站运营，同时认为“2038年停用煤电”的承诺，必须在德国拥有成熟完备替代方案的前提下才能兑现。
显然，联盟党和社民党的组阁，在政策理念上外交是首要矛盾，然后是经济上的“债务刹车”，这两条是两党根本性的对立。
在上述背景下，联盟党和社民党组阁是有相当大难度的。据悉，联盟党现在对与之组阁的政党有条规定：即政策上必须以联盟党的意见为准。问题是社民党也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创立、有着悠久历史的百年老党，它能在一切政策上服从联盟党吗？
德国经济研究所主席马塞尔•弗拉茨舍认为：政党政治的高度分裂可能导致两党联合政府存在难度，即便能组成政府，推动明确政策方向也将面临重重困难。
德国工业联合会主席彼得•莱宾格指出，德国经济迫切需要一个拥有稳定多数、具备执行力的新政府，这样才能解决在许多问题上存在的决策和行动停滞问题。
因此，如果联盟党和社民党组阁成功，也可能会面临这样的前景：要不没有效率，要不重蹈红绿灯政府的覆辙。所以德国也有观点认为：联盟党如果组阁不成，也可能在最后一分钟改变主意，和德国选择党共同组阁。
妥妥的第一大反对党
即便联盟党坚持到最后一刻也不和选择党联合组阁，那根据得票数，选择党笃定也是联邦议会最大的反对党，它将继续扩大自己的影响力，并力争下届政府选举中获胜并组阁。
几乎可以肯定，以选择党此次在大选中的成绩，如果不能上台执政，它就是天然的最大反对党，如果它再结盟德国左翼党，其签署就可以稳控联邦议会的三分之一多数，而根据联邦法律，任何重大、需要修改宪法的事宜都需要三分之二以上票数才能通过，因此选择党在联邦议会里的力量和影响力仍然是是毋庸置疑的。对于这一点，联盟党领袖默茨不可能不知道。
另外，这里有一个根本问题，即：所谓的“防火墙”是德国主流政党之间的非官方协议，而用这种非官方的协议联合起来防止选择党上台能否持久？
1月，联盟党的默茨在德国选择党的帮助下通过了限制移民的法案，这为联盟党赢得了不少支持率，这是否是他未来打算如何担任总理的早期迹象？
伦敦智库查塔姆的高级研究员和欧洲项目负责人Armida van Rij告诉CNN，联盟党和选择党在移民问题上的此次联手，已经代表“德国政治的重大转变和相当大的突破。”
她认为，在“防火墙”中可能已经有了一个“裂缝”。
“对中间政党来说，真正的问题是，我们如何解决选民们的真正不满，以及我们如何以一种不只是放大极右翼势力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另外对默茨来说，欧洲脱离美国的独立是一个首要问题。他在周日晚上与其他政党领导人举行的电视圆桌会议上说：“我的绝对首要任务将是尽快加强欧洲的实力，以便我们能够真正从美国独立出来。”
对此，动辄要以北约和跨大西洋联盟为依托来办外交的社会民主党能同意吗？选择党肯定会同意，因为这和选择党的理念一致。
对德国新政府的组阁结果，还需要再观察。
（注：作者是察哈尔学会国际舆情研究中心秘书长、高级研究员，政策研究者。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责编邮箱bo.liu@ftchinese.com）